论宋人品茗之美学意趣
来源:网络 时间:2022-03-19
宋代是一块集中大量培育文人雅士的肥沃土壤,当时的经济政治高度发展,人民的整体文化水平和生命素养较为普遍地得到了提高和发展。宋人渴望通过一种除琴、棋、书、画、诗、酒以外可以满足身心愉悦的方式将其生活更加诗性化、雅兴化、意趣化,于是,品茗这种高雅而又极富审美艺术性活动,就正好满足了宋人日常生活审美化的价值取向与精神需求。品茗作为一种富有审美性艺术,从艺术化欣赏视角看,其中包含了很多美学意趣。
一、品茗艺术本身的美学内涵
(一)茶具:精致典雅的功用美
宋人在品茶之前对茶具的要求十分讲究,相比前人要求更为精致、雅丽。一般以金、银精心制作和装饰的茶具最为文人士大夫所喜爱和夸赞。茶瓶煎水罢,就要在斗茶时注场。有力的水柱、准确的落水点会使注场显得更加富含韵味。当精致小巧的瓶嘴注场时,茶面随即韵漾开来美丽柔和的纯白色汤花,再附上通体黑釉茶壶的黑亮,自然呈现出黑白色泽配搭后的一种清新脱俗,净雅洁致的视觉享受。此外宋人在茶具选择上和选用茶具泡茶要求的高度上也颇具审美欣赏水平,也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茶具独特的功用美。
(二)环境:幽静安谧的环境美
中国古人都比较注重“天道合一”的道家哲学思想,追求到山水景物中感受自然万物、天地与自我交融之间的自由与惬意。故此宋人也青睐于置身于大自然进行品茗。陆羽的《茶经?九之略》提到:“其煮器,若松间石上可坐,则具列废。……若瞰泉临涧,则水方、绦方、漉水囊废。……若援跻岩,引绠入洞,于山口炙而末之,或纸包合贮,则碾、拂末等废。”可见当时唐人是习惯性到松下林间、泉边涧旁或是爬上山上岩洞口去煮茶品茗。那么至于宋人更为甚也。因而从品茗环境的选择上来看,正好突显了“天人合一”的中国古典美学哲学思想中的观念,即人与人,人与自然万物和谐统一。品茗作为一种独特的生活艺术,也以内与外、主与客的合成统一,不断促使宋人在生活各方面思想层面美学化、审美境界艺术化。
(三)品茶:畅快尽兴的娱乐美
如果说茶具精选的讲究和对饮茶的环境选择具有一定的审美艺术,那么品茗本身的过程才真正属于美的阐释。宋代流行斗茶的过程如下:上碾、煎水、调膏、点茶、品赏茶汤。程序步骤有条不紊,各有讲究。首先开始点茶,即把茶瓶里煎好的水缓缓注入茶盏中。并要注意点茶力度,准确、平稳地把握好落水点,在注水的同时,还需要“击拂”。目的为要不断搅动茶盏中的茶汤,使之开泛出汤花。评判胜负的标准在于观看茶面汤花的色泽与均匀程度如何并茶盏的内沿与汤花相接处有没有水痕滞留。斗茶要求汤花“淳淳光泽”,汤花很快散退,盏沿会出现“云脚涣乱”的水痕。若汤花最后退散没有出现水痕者就是胜者。另外,到品鉴汤茶的最后步骤时,以能同时达到茶的色泽(以纯白色为最佳)、味道(以清香为最佳)、感官(以清淡为最佳)三者俱佳,才算最终胜出者。可以看出宋人对斗茶活动的专心乐享,他们不惜花费在其中的时间和精力,只为将自我生活方式改造更加富有趣味和情调,它其实是对生活艺术和美的再创造。宋人斗茶之风的流行,在苏轼《行香子?茶词》中有如此描写:“绮席才终,欢意尤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院静,略从容。”从整首词作来看,那“斗赢一水”带给旁观人或读者的豪爽尽兴之感,真是甚觉淋漓尽致的欢畅。再如苏轼的另一首茶词《西江月》: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从来北苑。汤发云腴酽白,盏浮花乳轻圆。人间谁敢妍,斗取红窗粉雨。该词下阙依然是对斗茶进行如火如荼的画面描写。“汤发云腴酽白,盏浮花乳轻圆”,将茶汤“鲜而且白”的色泽形象生动地描绘出来,同时又妙笔生花地勾勒出斗茶时点汤击拂后呈现出的胜大场境。宋人词作中关于斗茶场景描写不在少数,可见宋人从斗茶品茶?^程中获得了各种美之体验,以及更深一步精神层面的享受感和愉悦感。宋人通过对品茗活动的审美艺术化,将其升华到内在极富雅淡诗意的、集物质与精神享受于一体的重要地位,从而也反映出宋人对品茗的美学意趣的不断追求和开拓。
二、渗悟于茶中的人生美学思想
(一)儒家美学思想之中正和美
内发的理性美与外显美的形式化相辅相成的体态。《礼记?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至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意即“中”就是心处于自然状态,不为各种感情所冲动而偏激。儒家“中正”、“中和”概念,恰当又稳妥地概括了事物之间、一切联系之间的既对立又统一的关系和状态的存在,也正好可以阐释品茗中的一些儒家美学思想。如茶性恬淡温凉、滋味醇和,这种特性恰好与中国古代儒家思想所追求的“中庸”、“礼”、“礼之以和为贵”(《礼记?儒行》)不谋而合。另外古人对茶具的选择和审美标准都遵循了“中和思想”。选茶时“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许次纾《茶疏》);”“亦见乎鼓琴者也,声合中则妙。亦见磨墨者也,力合中则浓。(苏《十六汤品》)这“无过不及为度”和“合中”就是指符合“中和”的理想状态。因此“和”字在品茗艺术审美中成为一个重要的美学思想的反映。
(二)道家美学思想之虚静淡泊
品茗是一种静的艺术体验,不管是独自一人品啜,还是两三茶友对饮,甚至是众人一起品饮的茶会,都需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动作须柔和、优美,节奏要舒缓,不宜太快,音乐不宜激昂,灯光不宜强烈,像是一首优美、抒情的小夜曲,而不是激昂雄壮的交响乐。陆羽在《茶经?五之煮》中用了这样一个比喻:“如枣花漂漂然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湄,又如菊英堕于尊俎之中。”他描绘出了一种静态唯美的视觉享受,一种柔静、轻和之美,一种不为任何人事物所激动的淡然处之、心中笃定的坦然状态。此正谓道家虚静的美学思想:它呈现的正是一种空灵、自省、淡泊出世的生命态度。贵在虚静,“疏瀹五脏,澡雪精神”心灵不再受万物映射与影响,而是尽管静养其神,不为外物所惑,使“万物无足以扰心”。品茗的过程中会将内心对蕴含天地间的万物之道更加敏感,在精细小巧的茶杯、氤氲飘散的茶香和屡屡清淡的茶味中参透人生的真谛,从而培养出一股遗世独立的超然脱俗的神韵。
(三)佛家美学思想之净化顿悟
不可否认,宋代文士雅客拜访禅道高僧一起品茗谈禅是常有的事。《示安大师》中有云“深寻石路仍有栗,持以馈我因烹茶。”此句话中可见宋人将品茗与参禅紧密联系在一起。于茶本身特性来说,清丽寡淡,在一定程度上能抑制人的欲念,在静坐慢品中达到对人生思考顿悟的地步,从而更易进入到休养生息的境界。故此,文士时常借助品茗排遣心中不快与郁结,将身在官场俗世中的一切逆境、失败、痛苦等于茶中聊以慰藉。这也许可以作为苏轼为何久经官场风雨颠簸,依然可以做到豁达豪放、超然物外的秘诀吧。品茗之道由此也被看作是一种解脱身心之道。
三、结语
综上所述,宋人使品茗从平凡无奇的日常活动范畴上升到充满雅致气息、美学意趣的精神范畴,他们注重个体精神完善,经常以茶赠友,以茶诗会友,藉茶养性,从茶中寻求精神的慰藉,从茶中提升自我人生修养与心灵境界。尤其在宋人品茗现象背后是文人化审美意识对中国古代儒、道、禅三家思想精髓的不同程度完美融汇与相互接受,宋人品茗中的美学意趣和茶的精神意蕴共同使中国古典美学精神大放异彩。